中国银行原行长李礼辉： 数字货币将改变金融业的竞争格局

6月20日上午，清华五道口云课堂“在线大讲堂”特邀中国银行原行长、中国互联网金融业协会区块链研究组组长李礼辉，带来主题为“区块链应用和数字货币”的线上分享。李礼辉同时也是清华五道口“数字中国”企业家课程项目的授课教师。

自去年开始区块链与数字货币成为国家战略的一个风口。2019年6月，由全球社交网络巨头脸书（Facebook）宣布计划推出名为“Libra”的数字货币系统，在全球金融圈引起轰动。今年5月，人民银行在全球各国央行中率先开展数字货币试点。

是什么原因让数字货币受到如此高度的关注？数字货币将给我们的经济生活带来哪些重大影响，它会不会重构现行的货币体系？金融行业该如何抓住机遇，应对挑战？作为金融业的一位老兵，李礼辉分享了他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与判断，帮助我们在全球视野中更全面地认识数字货币发展趋势。

李礼辉表示，数字货币目前可以分为法定数字货币、虚拟货币、可信任机构发行的数字货币和超主权数字货币四种，其中法定数字货币是指具有法定地位、具有国家主权背书、具有发行责任主体的数字货币。早在五六年前，就有外国央行宣布启动数字货币的研发，但目前只有中国启动了试点。

“到目前为止，关于法定数字货币的技术路径、基本架构，各国还在论证中，我们中国是领先一步的，”他说到。各国学者和央行官员普遍认为，法定数字货币具有流通成本低，支付安全性和可靠性高，有助于数字资产市场发展，有助于精准调节货币供应，加强货币流通市场管控等潜在好处。

但是，它同时也会削弱商业银行的初始信贷能力和盈利能力，更容易触发系统性金融风险，需要央行承担更多责任，提供更多流动性方面的支持。他强调说：“中国有超过14亿的人口，是全球最大的市场，因此中国发行法定数字货币需要更加关注可靠性、安全性和效率方面的要求。”

在谈到法定数字货币对经济生活的影响时，李礼辉表示，法定数字货币将加快“去现钞”的进程，在大额支付领域进一步替代银行卡的功能。另一方面，法定数字货币可以脱离银行中介进行价值转移，消费者与银行账户“解绑”，可以更自由地选择金融机构和金融产品，加剧金融市场的竞争。“过去金融机构主要是靠规模化经营来实现获客、成本等方面的竞争优势。但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，这些竞争优势也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来实现，从而改变金融市场的竞争格局，”他说。

李礼辉还在讲座中对脸书计划推出的Libra数字货币进行了重点解读。他说道：“Libra一开始宣布的目标非常高调——不受央行控制，也不受华尔街控制，覆盖全球各个角落。这很能吸引公众眼球，但也足以引起金融监管机构的关注，特别是引起权势资本的恐慌，所以它一开始就面临巨大的监管压力。”

面对重重障碍，脸书如何寻找发行Libra的可行路径？李礼辉认为，如果Libra能满足美国当局的附加条件，包括强化美元货币霸权地位，强化金融合规等，是有可能获得批准的。从Libra白皮书2.0的内容中已经可以看到“在满足美国政界要求、适应金融监管规则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”。

“如果说去年6月份的Libra还只是一份有点惊世骇俗的草稿，那现在它应该是一套可供施工建设的蓝图了，”李礼辉评价说，“Libra一旦得到批准，它就可能会成为超主权的数字货币，可能颠覆和重构全球货币体系和全球的金融架构。”

他认为，未来超主权数字货币的霸权地位将由覆盖范围、用户规模和实体资产规模来决定，不再有明确的国别标签。从支付清算入手，它将逐步渗透平民大众的经济生活，全面争夺金融市场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弱小国家的主权货币可能将被取而代之，这些国家的货币市场一旦被美国资本主导的全球性数字货币占领，就可能排斥数字化人民币的进入。

面对这些挑战，李礼辉认为，中国可以从加快数字金融制度建设，抓紧研究发行中国主导的全球性数字货币的可行路径和实施方案，推动建立数字金融国际监管统一标准等几个层面入手。“尽管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取得了很大的成就，但是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和警惕。”他说道，“只有补齐短板，才有可能与西方发达国家真正建立平等、互利的关系”。